被遗忘的曾经

曾经，外婆在妈妈的手中接过了我。从小到大,我和外婆一起睡，一直到我高中五。中六的时候我换房了，妈妈说年轻人和老人睡在一起不好，结果我就和我表姐妹做roommate了。曾经，外婆教懂我走路、说话，她没有教我写字，因为我外婆没有受过教育，她不会写字，也不会读字，但她会写0到9，没办法，要买万字就得会写数字，虽然写得歪歪斜斜的，但是数字的形状还是有啦。每夜收档回来，外婆就会坐在床头，拿起铅笔一横一弯一直的写下她的心水字，如果当天是星期六的晚上，我就会在床边提醒我外婆明早记得叫我起床去巴刹。曾经，外婆是我每个早晨最可靠的闹钟，闹钟忘记调不用紧，有外婆在就行了。记得在小学的时候，每个早晨都是外婆叫醒我的，然后就帮我刷牙、换校服，然后泡美录给我喝，接着就为我穿袜子套鞋子，然后看着我坐上阿姨的motor的后座跟她说bye bye然后上学去。这种习惯还是维持了很久，一直到我中六，当然外婆没有再为我换衣服穿鞋子啦，泡美录也不是她老人家的活儿了，可是她还是坚持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，然后坐在客厅等待六点钟然后开始叫我们起身,之后就监督着我们做好每一件事然后完完整整的上学去。不知是不是从小养成的习惯，我每次出门都会惯口的和我外婆说：阿嬷，bye bye，外婆也会用英语回我bye bye。曾经，我问过我外婆为什么我会称她为阿嬷？为什么不是叫她外婆的咧，因为她是我妈妈的妈妈，我忘了她回答我什么，大概就是因为我住在我大舅家吧，表姐们都是这样叫她的，所以我也跟咯。曾经，我跑到外婆的房间，当时她在缝纫，在缝纫着一个枕头，我问她是缝给谁的，她说是给我的，我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，她说因为我乖。这个枕头伴我到现在，看恐怖片的时候抱着它，温习功课的时候有时也会抱着它，睡觉的时候抱着它，伤心流泪的时候也抱着它，即使要上大学了，我还是把它包装进我的行李包包，一块儿带去。曾经，我很害怕上幼儿园，因为我总是一脸可以被欺负的样，上课等于被欺负，上课没多久就会哭着回来。这时候外婆就会拿着藤条站在门口…可是有一次，她竟然一改常态的对我说如果我乖乖没有哭就送我一盒纸卡，我唔了一声，在幼儿园强忍着泪水…呼啊！！…还是哭了，虽然没捱藤鞭，可是纸卡没了。曾经，外婆喜欢在晚上睡觉前叫我帮她捶捶骨，我也总爱向她讨酬劳叫她帮我抓抓背。曾经夜间停电，大家都很热，外婆怕我睡不着，拿着她的济公扇替我扇凉。曾经，我功课做得很累，就把背靠向外婆，外婆就帮我捶捶肩，我望向她，她就对我笑笑。曾经，我是外婆的修甲工人，因为外婆眼睛不好，又爱用剪刀这种危险的器具剪指甲，试过有几次还不小心剪到手指头的肉，真为她捏一把汗。曾经，我要上大学了，离开家的那一刻，外婆使劲的用她那弯曲瘦小的双脚站了起来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铁门边，我在的士里，看着她湿湿的双眼，我拉下车窗，忍着泪水，耐着不颤抖的声音跟她挥挥手说阿嬷 bye bye，外婆也挥手向我说bye bye。曾经，外婆又从妈妈手中接过了弟弟。曾经，外婆操心我们的一切、供给我们的一切，衣食住行都给了我们满足。上学没零用钱，外婆给了我们，虽然不多，但也足够，再说这也不该是她的责任。新年了，外婆替我们买新衣，添购新鞋子。要去云顶旅行，外婆为我们选冷衣。上课需要的书本文具，外婆都出钱为我们准备好。曾经，外婆为我们付保险费、买了书橱、脚踏车、电脑。曾经，我们叛逆。曾经，我们后悔当初。曾经，外婆说她不会再给我们零用钱，外婆老了，我们长大了，我知道。曾经，我们家不愉快。曾经，医生说外婆得病了。曾经，我们为外婆流了很多泪，虽然没有一公升。曾经，外婆给了我们快乐。曾经，外婆给了我们安稳。曾经，外婆是我们一百分的保姆，现在也是一百分的保姆。曾经，我遗忘了许多曾经。曾经，这些被冰封了的曾经曾经温暖了我的心头。